,他立刻反应过来,他看见的根本不是黑夜,而是漆黑如夜的甲胄!
所有的光亮都被极致的黑暗吸纳,人影幢幢,几与夜晚融为一体。
军队黑压压若潮水,却连丁点异响都不闻。
唯有旌旗猎猎作响。
这便是季承宁的命令——趁夜,出?兵!
马蹄早已拿布包好,虽不闻马蹄声,却能?感受到?地面传来的震颤。
骑兵在先,军马疾驰,他眼睛越瞪越大,连眼底的血丝都抽搐般地颤动了下,后面的车上则拉着什么巨大的东西,由步兵护送,他看不清。
他不曾与白刃正面相撞,却还是感受到?了一阵难言的恐惧,肃杀煞气扑面而来,他猛地低下头,赶紧钻回床上。
若他家离中州军驻地近,这样的夜晚,这样凌厉威严的军容,还趁夜无?声地出?现?,他简直要?以为这是一支从阴曹地府借调的鬼兵!
锋刃所即之处,人头滚滚落。
震颤越来越远。
直到?,茶碗中的水归于?平静。
……
此?刻。
地面一阵阵起伏,通过警枕清晰无?比地传到?斥候耳中,他猛地起身?,一蹦三尺高?。
敌袭!
他尚不见军队,可已经?能?从这样的震动感受到?来人定然不少,决计不是像上次那般,季承宁单骑赴约。
他迅速翻身?上马,往鸾阳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冷。
夜风虽凉,可这时候不是冬日,他怎么觉得寒风刺骨,腹内一片寒凉,好像生吞了坚冰,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,待反应过来,惊觉已是满口血腥气。
但,他眼睛顿时亮了,高?大巍峨的城墙近在咫尺,幸而萧将军对那季承宁早有防备,自从中州军到?了兖郡,加固修城墙便没停过,就是现?在,城墙上都灯火通明,还有民夫在垒砖。
他如获大赦。
忙扯着嗓子?大叫道:“有敌袭!”
声音回荡在夜空中。
城楼上监工的军官被吓了一跳,“什么?”
斥候慌乱地解下令牌,拼命挥动,“是我,睚眦营燕九,朝廷军来了,快开城门,快开城门!”
城楼上顿时乱作一团,兵丁们惊恐地面面相觑,“指挥使?……”
正在垒砖的民夫疲倦地半掀眼皮,好像根本没意识到?周围的骚动,但在消瘦深陷的眼窝闪过了一丝希冀的光亮。
军官眼中闪过一抹狰狞,反手?给了凑近自己的人一巴掌,“啪——”
“不要?乱!”他怒喝。
而后冷笑着高?声道:“黑灯瞎火的,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朝廷的走狗细作,来骗我开城门的,滚!”
燕九眼睛通红,恨意恐惧与难以置信混杂,“大人!”
军官一把扯过弓箭,拉弓就向燕九射去。
箭簇瞬间在眼前放大!
四下平旷,无?躲避之处,燕九慌不择路地往后推,脚下一滑,却听“扑通”一声巨响,人直直坠入护城河中。
赤红的水花四溅。
那军官面色冷凝地放下弓箭,对副指挥使?道:“你先和人盯着,兹事体大,我前去前去禀报将军。”
副指挥使?嘴里发苦,“是!”
却心道,若燕九说得的实话,我当如何是好,如何是好啊。
他急得团团转,城楼上的士兵为他焦急所感,骚动得愈发厉害。
不过很快,他们就意识到?,自己害怕得太早了。
地平线上不知何时涌出?一片黑暗,丁点光亮都无?,却起伏不定,好似沧海奔涌而来!
不,不是沧海。
是军队!
中州军居然真的来了!
大敌当前,他好像已经?闻到?了长刀上的铁腥气,而他,也亟待成为刀下亡魂。
他不想死!
“指挥使?——”
他听见有人惊恐地唤他。
副指挥使脑中一片空白,拨开簇拥在他身?边的兵丁,慌不择路地往城下跑去。
“指挥使?跑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