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猛地抬头?看向崔杳,后者神色平静,“将军,茶要冷了。”
与此同?时,城外。
陈缄早年在边关做军医,面对疫病处置早就驾轻就熟。
毕竟,多死人的地方,必多大疫。
他把?杂事吩咐给药僮,自己则戴上绢布面衣,和另一个药僮去看尸体。
他伏下身,恶臭扑面。
小药僮还是头见到死成这幅德行的人,喉口?抽搐了几下,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。
陈缄面色看不出分毫异样,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,掰开了尸体的嘴。
手指与皮肉相贴,发出一阵又黏又湿的响声。
几条被淹死的,白白胖胖的东西从尸体口?中“淌”了出来。
陈缄自若地拨开蛆虫,将手探入尸体溃烂的口?中。
刚把?自己洗干净上岸的李璧等人神情都?有些?微妙,想吐又要竭力忍耐,陈缄这么个文绉绉的大夫都能面不改色,他们怎么能给将军丢人?
方才吐了的小军士还想干呕,被李璧一巴掌拍了回去。
几人顶着冷风换上干净衣服,又被药僮喷了满身消毒的药粉才算完。
沾染了污秽尸液的衣袍则被堆在一旁。
“噗嗤,噗嗤……”
不?知?陈缄做了什么,尸体肚子里咕噜作响,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肉而出。
饶是见惯了生死的军士,看见陈缄如此细致地摆弄尸体面色都?很惨白。
陈大夫若是个身高九尺壮若黑塔似的大汉也就罢了,他生得个斯文秀气的模样,竟然,竟然能从尸体肚子里掏——恶臭扑面,红红绿绿黄黄的玩意淌了一地,几人简直不?愿细看,掏肠子!
还打量得分?外仔细,像是恨不?得将这具尸体生前吃了什么都?看出来。
忍了又忍,几人到底都?没忍住,钻进小林子吐了昏天黑地。
回来后皆站在树后,鬼鬼祟祟地瞅着陈缄,表情中满是对陈大夫的敬畏。
待陈缄检查完尸体,东方已经泛白。
几人将衣服连同?尸体一道?烧得干干净净,又用了药粉将自己从头?到脚撒过一遍,方回城。
季承宁处理后续的事务一夜未眠——不?止是要防范疫病,更重要的是,军队部署。
他在心中筹算得飞快,军中现在有火炮三十门,这已竭尽兖郡内的物力,能造出来的极限了,要知?道?就连中州军,非战时常备的火炮不?过一百六十门,每门火炮都?配有三名炮兵操作,前有骑兵冲锋,后更需步兵协同?攻城。
若鸾阳内真起大疫,那无疑是,季承宁的神情无比晦暗,长睫轻垂,投下一片浓郁的暗影,攻城的最好机会!
需得……他沉思?,派人多多打探鸾阳现状。
正在思?量,忽闻有人道?:“将军,陈大人有奏报要交给您。”
季承宁猛地回神,不?等人送进来,自己率先起身,三步并两步上前,拿过陈缄送来的奏报。
几张纸上透出了股浓浓的药味,又苦又呛,显然被主人用草药熏过。
季承宁翻开奏报。
陈缄在信中写得很明白,尸体的状况他已仔仔细细地查验过,确实?是疫病无疑。
至于缘故,鸾阳和兖郡连年干旱,粮米严重短缺,他们过来时就见到了尸坑,还有饿到了极致,已经开始吃人的人。
野有饿殍而不?加收敛埋葬,尸体堆积成山,腐烂后滋生疫病,吃死人肉的人将疫病带出去一批,尸坑附近若有水源,则传染得更快。
而当地百姓本?就连年累月吃不?饱饭,身体极差,便非常容易感染。
“哗啦——”
纸张在季承宁手中簌簌作响。
他放下奏疏,方才若有所思?的表情瞬间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冷肃和威严,他沉声道?:“来人,升帐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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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说:明早起来修一下。
晚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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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天晚上昏昏沉沉,现在修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,对不起我居然就这么端上来了,本章红包掉落。
威力之大,宛如天罚!
又三日,子?夜。
狂风裹挟着黄沙席卷而来,天地同暗,无?星无?月。
住在城边,临近军营的百姓隐隐感受到?震颤,连身?下的木床都之随着摇摇晃晃,如在水面,飘摇不定。
人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,以为是幻觉,却在下一刻惊悚地睁大眼睛。
他惊恐地看过去,却见搁在案上的茶碗水波荡漾,竟不是幻觉。
而那震动还在继续,如波纹一般向外扩散。
他犹豫了几息,蹑手?蹑脚地下床,呸了口唾沫,小心翼翼地戳破窗纸,向外探去。
先是黑,除了一片漆黑,他几乎什么都没看见。
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