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打听,但那若有若无的打量、窃窃私语和敬畏中带着探究的眼神,几乎没离开过他。
好不容易熬到一天丧仪结束,林砚只觉得比在祠部司上班还累,身心俱疲。
晚上,一家人回到临时落脚的客栈用饭,饭桌上气氛诡异,安静得只能听到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。
林墨看看爹,看看娘,又看看哥哥,明智地埋头苦吃,努力减少存在感。
最终还是林承稷没忍住,清了清嗓子,放下筷子,目光复杂地看向林砚:“砚儿啊……”
“爹,您说。”林砚立刻坐直身体,摆出乖巧听训的模样。
林承稷想了想,只是给林砚夹了一筷子菜:“这些天不能食荤腥,你又辛苦,多吃点儿,啊。”
林砚:“???”
就这?
【作者有话要说】
心美哥真的很讨厌贪官污吏的
陛下,想他。
林老太太的丧礼总算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中结束了。
说悲伤吧,确实是悲伤,毕竟老人家驾鹤西去。
但说完全沉浸在悲伤里吧,那几天圣旨到、钦差卫队往门口一站,县令大人直接下了大狱的刺激场面又太过震撼,让林家上下以及整个镇子的人都处于一种“我是谁我在哪我家/我们镇出了个不得了的人物”的恍惚中。
林砚跪得膝盖都快不是自己的了,好不容易熬到所有仪式结束,将曾祖母的灵柩送入林家祖坟,他回到老宅后的第一件事不是休息,而是揉着酸软的腰腿,目光灼灼地盯上了被金九带人严密看管起来的陈博渊。
“族兄林聪到了吗?”林砚问一旁的金九。
“已在偏厅等候。”金九言简意赅。
林砚点点头,一瘸一拐却又带着一股“搞事”气势地往偏厅走去。
偏厅里,坐着一位看起来有些瘦弱、眼神却格外清亮的青年,正是林砚那位在分发物资时就能一眼看出账目不对的族兄,林聪。
林聪见到林砚进来,连忙起身,显得有些拘谨:“砚弟……呃,林大人。”
“自家人,没外人在场,叫砚弟就行。”林砚摆摆手,一屁股坐在他对面,开门见山,“聪哥,这次劳你过来,是有件大事要请你帮忙。”
林聪也不傻:“是为了陈博渊的案子?”
“没错。”林砚冷笑一声,“那家伙敢贪污大半赈灾银两,我不信去年是他第一次伸手,这次既然动了手,就要把他查个底朝天。”
林聪一听要查账,眼睛唰地就亮了,仿佛饿了三天的人看见满汉全席:“账本在哪儿?”
林砚就喜欢他这副斗志昂扬的样子:“州府的仓库都快被我搬空了!自陈博渊到洛州任职以来,所有钱粮赋税册、工程拨款记录,全在那儿堆着呢。”
他领着林聪走到临时征用的一间大库房前,推开门的瞬间,尘土飞扬,林砚被呛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。
只见里面一筐筐、一摞摞,全是各种册子,竹简的、纸质的,新旧不一,堆得跟小山似的,几个临时调来的小吏正愁眉苦脸地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标签发呆。
林砚指着这“知识的海洋”、“腐败的坟墓”,对林聪说:“看!这都是你的!”
林聪不仅没被吓到,反而脸上露出了近乎虔诚的光芒,仿佛艺术家看见了绝世璞玉,摩拳擦掌:“交给我,最多十天,我把他底裤什么颜色都查出来!”
林砚:“……”倒也不至于,我对陈博渊的底裤是什么颜色不感兴趣,萧彻也不会感兴趣。
将林聪点名要的账房先生给林聪配齐,林砚便把这堆账本交给了林聪。
林聪一头扎进了账本堆里,迅速制定了查账方案:核对州府、县的税收账目,与户部存档的黄册、鱼鳞册进行比对,重点查火耗加征、虚报灾情减免、隐匿收入……
他像个无情的查账机器,手指飞快地拨着算盘,嘴里念念有词,时不时冒出一句“这里不对”、“差额三百两”之类的。
林砚满意地点点头,很好,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。
他自己当然也不会闲着,带着萧彻拨给他的那队钦差卫队,浩浩荡荡地杀向了洛州的官仓和银库。
守仓库的小官吓得腿都软了,钥匙都快拿不稳。
“开门!钦差办案,清点库存!”金九开口跟威胁人似的,充满煞气。
仓库大门一开,一股陈米混杂着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林砚捂着鼻子走进去,只见里面粮食堆得倒是挺满,但他随手抓了一把米,眉头就皱起来了:“这米颜色发暗,颗粒也不饱满,以次充好?”
卫队长是个实在人,直接捅破一个麻袋,里面流出更多品相不佳的米粒。
“记下来。”林砚面无表情。
接着清点银库。
账面上写着库存白银五万两。
但打开银箱一看,白花花的银子是有,但一过秤,足足少了八千两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