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姐一边享受着魏国公给你的优渥生活,一边又要宣哥放弃大好前途、放弃毕生抱负,与你同生共死缠绵悱恻,阿姐就不自私吗?”
“是我愿意的吗?”薛兰漪骤然回过头来。
无形力量挤压着她,她有些呼吸不畅,喘息不定,隔着珠帘与穆清泓对视。
这一次,穆清泓没有回避她的眼神,没有愧疚,没有忏悔。
他只是一字一句道,“不管是不是阿姐自愿,现在的局面就是你造成的!”
的确,魏璋手段强硬,弹指间,就能将他们所有人困在五指山下。
他恶劣、强势、霸道,夺人所爱,挟天子令诸侯。
但那又能怎么办?
现实就是弱肉强食。
他们渺小如蝼蚁,不顺应时局,t反而螳臂当车,意图挣出旁的路来。
是想在千里之堤上蛀出蚁穴吗?
须知堤坝坍塌,第一个冲散的、压垮的还是他们蝼蚁。
这六年毫无尊严的生活,早就让穆清泓认清了,什么骨气、尊严、情谊,都不及到手的权势、财富来得重要。
也只有掌握的权势、财富,才有资格谈论尊严。
“阿姐要是愿意留在魏国公身边,我可以继续做我的太子,宣哥可以继续做他的大将军,将来名留青史,不好过当一辈子乱臣贼子,让后世诟病吗?”
“阿姐从前不总说最喜欢宣哥银鞍白马飒沓流星的样子吗?”
“还是说,阿姐的人生是人生,宣哥的人生就不是人生?”
一声声质问,颤颤回荡。
薛兰漪脑海里,蓦然浮现出红衣少年驰骋疆场,无拘无束的模样。
画面一转,又浮现出生了银发的他跌落在地。
将军折剑,连他的新娘都护不住。
若他还是纵横沙场的他,不该被魏璋一招制服。
薛兰漪神色滞了须臾,隐在袖口的手紧扣。
穆清泓见势,抓起罗汉榻上那本《渡辽将军昭阳郡主合传》跪着进了屋,将传记呈给了薛兰漪。
“阿姐看过渡辽将军传吗?阿姐知道高昌郡围城之战、焚桥之战死伤征西军七万八千人吗?”
“阿姐又可知宣哥的功绩虽一半归于他自身,还有一半得归功这七万八千条人命?”
“阿姐如果执意要拉着宣哥赴死,宣哥和征西军再无翻身正名的机会,七万八千条人命皆是阿姐口中所谓儿女私情的墓志铭!”
最后三个字敲打在薛兰漪心上。
薛兰漪趔趄了半步,心在颤。
她知道穆清泓这番言论,不过是为了讨好魏璋,为他自己铺路。
可是,他说的每句话并不是全无道理。
薛兰漪垂眸看向眼底那本传记。
从窗外透进来的白月光,圆润的光晕刚好照在“渡辽将军”四个字上。
她一瞬不瞬盯着,盯着盯着,眼眶就发酸。
天秤的两端孰轻孰重一目了然,该怎么选也很清晰。
可她自己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