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是已经心死了大半个的人,到时候是和离也好,只剩被赶出去也罢,她只要有一方寺庙,甚至一席之地,就能安然此生了。
这样想着,她的心愈发平静下来。
岂料下一瞬,见方景升阴沉着脸自外头冲进来,来不及阖上门,他便大步行至她面前,手上散发着热气,像抑制不住的怒气。
抓着她的衣领,他沉声问道:“你到底用过什么药?”
朗倾意淡然抬起头来,还是方才那句话:“不记得了。”
方才佟太医说,若是知道之前服用过的药方,便有希望对症下药,根治也是有可能的,可她只是茫然,从佟太医脸上看到方景升脸上,神色不变。
“真的不记得了。”她认真起来:“佟太医的话便一定信得?”
“许是我天生如此,或者小时候误食了什么凉寒之物也未可知。”她说得轻描淡写,仿佛这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小事,可方景升却听得额上青筋暴起,面色愈发难看了。
朗倾意见状,也就不再说话刺激他,四周又沉寂一片,难堪却安静。
看她一脸不在意的样子,他何尝不知道她不是不在意自己的身子,而是不在意与他生孩子这件事。
她淡漠的表情仿佛在说,她不与他生孩子最好,她乐得自在。
他偏不叫她遂愿。
即刻叫人从外头配好了补药来,府上膳房熬好了,他亲自端到她面前,冷冷地盯着她看。
垂眸盯着散发出微苦气息的药汤,淡青色的药碗也在袅袅散发着烟气。
她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“方景升。”她轻声道:“执念太深,不会是什么好事。”
“你有些走火入魔了。”她看着他陷入偏执的眸子,继续说道:“你有无想过,你我宿怨未清,若是真有了孩子,他会开心吗?”
“……”她还要继续往下说,却被他伸出一只手来捂住了嘴。
他不愿听这些,她心下微叹,没有再说下去。
索性端起那碗药来,盯着他的眼睛,一滴不落地喝了下去。
拿起手帕擦擦嘴,她唇畔被他塞了一颗蜜枣进来,她皱了皱眉,也一并吃了下去。
自此之后,每日一顿补药,她面不改色地喝下,再无半分劝诫之语。
直到初三动身去参加兄长和颜若月的大婚之礼前,还顺从地灌了一碗。
方景升皱着眉看着她——明明妆容艳丽,可她却像是被抽去了魂魄,眼神空洞,毫无生机。
他不愿见她这样,抬起手来在她面上轻轻揉了揉,她这才回过神来,嫣然一笑:“大人,怎么了?”
他的手颓然放下来,再无半句话。
直到进了朗府,一脉喜庆张扬,四处都是精心布置后的欢乐气息。朗倾意脸上挂着符合场景的笑意,心中不断提示自己,今日是兄长的婚礼,她应当发自内心的高兴才对。
可心中的喜悦之情,却迷离隔着一层黑雾,她知晓阴霾从何而起,却不知如何叫它散去。
对着父母兄长极尽欢笑,外头宾客也都是喜气洋洋的,喜字飘扬,鞭炮齐响,直到衣袖被人轻轻拉了一下,她才从漫天思绪中勉强脱身。
“是。”方景升笑着看向一脸恭维的对面之人,扬声说道:“婚期初步定在三月初六,届时方某必定邀请各位列席。”
此言一出,四周哗动,就连不远处的朗园,都眼神锐利了几分。
朗倾意一脸茫然地向方景升侧颜看去,他面色和煦,温温地笑着,对四面的祝贺声一一道谢。
从未听说过皇帝下旨定下婚期,他也未曾提过这件事,如今骤然在人群面前提起,她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。
难道是借着众人悠悠之口,堵住她想要抗拒挣扎的心?
不欲与他当众分辨,她无力地垂下头,装出害羞的样子,其实心中早已沸腾翻涌,毫无宁日。
她在酒宴坐下,方景升俨然已经成了朗家名正言顺的女婿,公然站在朗府门前迎客。
听着纷杂的恭维和贺喜声,她目光毫无波澜,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。
直到迎新娘的时辰到了,她方才颤颤站起身来,眼瞧着头戴红盖头的颜若月万众簇拥着进门来,一步一步似是小心,也带着新娘应有的娇羞。
她忽然很羡慕颜若月。
颜若月比她要勇敢的多些:勇于反抗、不畏强权、敢于争取。
如今她落得这步境地,显然是该的,人各有命,安心罢了。
恍惚过后,礼仪已毕,身后有人又扯动了她衣衫,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挂满了盈盈泪滴,忙用手帕拭去,在母亲的示意下扶住颜若月的手臂,带她到房里去。
才进房中来,跟着的丫鬟和喜婆们便纷纷行动起来,嘴上说着吉利话儿,纷纷在新娘子坐着的榻上洒下花生、红早、桂圆和松子等物。
为首的喜婆又上了喜果来,放在一旁桌上。
俗礼已毕,喜婆们才退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