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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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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他不同,他是因为林也的一时同情才有机会短暂的结束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,林瑜的外婆不喜欢他,觉得他是这个家唯一的外人。

很长一段时间,周恪都怀着既开心又忐忑的心情生活在这个家里,他怕万一哪天林也后悔,不想要他了,要将他赶出林家。

他在这种惶恐的生活里努力提高自己的存在感,譬如,当蒋惠芳做事的时候,他会主动在一旁帮忙,努力获得她的认同,除此之外,他做的最多就是照顾林瑜,他会笨拙的给她捯饬各种不一样的发型,虽然起初歪歪扭扭的没个正形,但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,也能扎出好看的麻花辫,他会偷偷陪她一起去小区楼下喂流浪猫,会给她讲故事,教她识字算数,也会在生病的时候照顾她。

日子日复一日的过去,林也的工作越来越忙,自从林瑜开始上幼儿园后,蒋惠芳便回了老家,于是,这个不到一百平方米小家里,每天更多的是只有林瑜和周恪的身影在。

周恪习惯在每天放学之后给她带两颗不同的糖,林瑜也习惯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哥哥。

时间慢慢过去,一切都在往正确的、幸福的方向走。

直到某天,林也不知为何,忽然找蒋惠芳大吵了一架。

那一年,林瑜才刚满十岁,她像雾里看花一般,隔着一扇门窗,听着蒋惠芳歇斯底里的声音和舅舅一声声苍白的质问。

“人都已经死了,你还要怎样,要我去给她赔命吗!!”

“妈—— 你怎能够,能够一直就这样瞒着,什么都不告诉我。”

“我不说是为了你好啊,她死了!可你终归还是活着的。你为了她,警察的工作也丢了,坐了十年牢才从里面出来,大好的青春就这样毁了啊!!我难道不可以恨她吗,你要我怎样?我难道还要祝福你们吗,二十年了啊,你怎么就不能忘掉她重新生活呢?”

蒋惠芳泣不成声地说出这些年一直藏在心底始终不敢说出来的话,这些尖锐的语句一字一句直往林也心尖戳,将他本就飘渺的灵魂切割成四分五裂的碎片。

林也并没有因为蒋惠芳的话而变得振作,他像一根苦苦生长的野草,忽然有天被人连根拔起,纵使野草再顽强,也抵不过茎叶脉络被人硬生生挑断。

自从得知真相后,林也整日酗酒借醉,工作也停滞了,人肉眼可见地变得消沉,眼窝瘦的凹陷下去,原本健谈的一个人忽然变得话也不说,眼神麻木空洞。

夜深阑静的时候,林瑜从房间出来,发现他弓着身子枯坐在阳台,整个人陷进了黑暗中,他低着头,脊背弯得像一张拉满的弓,肩膀却在一耸一耸的颤抖。

林瑜走过去,借着月光看见舅舅眼里闪烁着的泪光,她被林也这副模样吓得呆滞住了,她从来没见过林也如此颓然的样子,站在身侧,林瑜看着他,瓮声瓮气地问:“舅舅,你怎么哭了?”

听见声音,林也缓缓抬头,望向她,彼此相望,只剩下了良久的沉默,到最后,林也偏过头,挤出一句话:“没什么,舅舅只是知道了一些事情,忽然很想一个人。”

想,意味着思念,在林瑜很小的时候,她唯一能够理解这个词的,便是在幼儿园时,她会想哥哥,想哥哥陪着她玩,想哥哥给她讲故事。

但这种想念是有收获的,每天回到家,她都能在家里看见哥哥。

而林也的想念,是没有尽头的。

林瑜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痕,天真的问:“那舅舅怎么不去找她。”

不知是哪个字触动了他,林也忽然低下头,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抽噎了起来,他想到蒋惠芳那天说过的话,一个人怔怔地坐在地板上,手臂搭在膝盖上,兀自呢喃道:“找不到了,再也找不到了。”

但彼时的林瑜年岁尚小,无法理解舅舅口中的找不到是什么意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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