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而卢近仁会出现在公司,归根结底不还是季闻则点的头吗?
郁思白垂眸,帽檐遮住昏黄的灯光,他视线黑沉沉落在自己膝盖上,工牌一角从风衣口袋掉出,露出一个公司的logo。
接到钱远新抛来的橄榄枝时,刚组建一组时,他还以为自己会在这个地方实现抱负,是真真切切准备在这里干一辈子的。
虽然如今落得这样的结局,但这几年来庭季给他的薪资,实打实也帮他度过了最后那段困难时光。
他其实早就自由了不是吗。
“谢谢,季总……也谢谢庭季。”他忽然说。
季闻则笑了一下:“有什么好谢的,这是你自己努力争取的结果。合同杨孟越已经拟好了,周一抽空来……”
“不是的。”郁思白摇头,也弯了弯嘴角,大约是还带了点酒劲,他不大能控制好表情幅度,原本只想象征性地笑一下,颊边却冒出梨涡来。
“谢谢季总,让我意识到还有别的选择。”
青年笑得很甜,一双眼睛却落在帽檐的阴影下,声音平静。
“我是说,我想辞职。”
车内空气忽然凝固,季闻则抿着唇,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。
半晌,他微拧着眉开口:“给我一个理由。”
郁思白没看他:“您既然知道我在当主播,那肯定也知道,我不缺钱。我可以摒弃不想要的生活。”
“你想当全职主播?”季闻则轻轻嗤了一声,劝了句,“这不是长久的选择吧。”
“和您无关。”郁思白垂着眼睛说。
“郁组长,不要耍脾气。”
“我很冷静。单纯就是财富自由,想过点不一样的生活,仅此而已。”郁思白说。
这个瞬间,他忽然就明白了,为什么卡神会说“攒够一百万再说还钱的事”。
这是底气,是他面对老板、能这样毫不留面子地说出这番话的底气,是随时可以抽身的底气。
一百万用沪币来算,干什么都是杯水车薪,但去一个三四线小城,足够过得很好。
“你不准备再从事设计了?”季闻则开口,尽量让自己语调平和,让这句话显得不那么像威胁。
“大概。”郁思白却压根没仔细分析,答得不咸不淡,“爱好变成工作,做腻了也正常吧。”
明明喝酒的不是自己,季闻则却忽然开始头疼。
他看着郁思白,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他对这场谈话的抗拒,又或者说,对“季闻则”这个人的抗拒。
明明只隔着一个中控台,两人之间却好像被筑起一道无形的高墙——郁思白并不打算越过墙向外看看,而他,也从未透过这面墙看到真正的“郁思白”。
原本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不再轻点,背对郁思白的那面,手背绷起一道青筋,蜿蜒着藏进体面的衬衫之下,西装布料硬挺,半分也看不出肌肉紧绷。
照理说,季闻则有无数种手段,能让拒绝沟通的人开口,更别提他连郁思白的退路都握在手里——他当然可以拿捏住respit2这个小马甲,告诉他,你当主播的命运也会被我干涉。
但他说不出来。
……这是他七年前亲手从悬崖边上拉住的小孩,总不能,现在又被自己亲手推进去吧。
季闻则深吸一口气:“对于发现你主播身份的事……我也很遗憾这个意外的发生。”
至少对他自己来说,如果不知道青年这层身份,想把人钉进总监的位置,又何必这么束手束脚。
像他去抓家里的那只反骨猫,怕动作重了掐到,又怕声音大了惊到——最后,还是连个指甲都剪不到。
真是……难得没辙。
郁思白听见驾驶座上的人低低叹了口气,收回了钉在他身上如有实质的视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