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满身炭灰,脸上也被烟熏得看不出本色,左手拎着条细细长长的黑东西,右手也捏着条东西,与左边那块大小相似,颜色灰中带青,如同附了霜的草木灰。
季承宁目露愕然,“这是?”
铁?
孟起嘴笨,只道:“大人请看。”
说?着,握着两条铁,两只手用力,用剑劈砍似地?相撞,却听咔嚓一声响,那通体乌黑的铁竟应声断裂。
“咣当!”
一下砸到地?上。
而青灰色的铁条则毫无变化,光洁如新。
季承宁遽然而起。
迎着季承宁可?谓炽热的目光,孟起深吸一口气?,开口时?还有?些结巴,“大人,属下手中两条铁皆用兖郡铁矿铸造,但铸铁方?法不同。”
季承宁一把拉住孟起,示意对方?同面对面坐着,“有?何?处不同?请孟郎君教我。”
孟起被他拉得手一抖,险没握住掌中的铁条。
“是,是,将军有?所不知,先前铸铁是要?将熟铁绕成一盘,再将生铁塞入其中,而,”他指了指手中泛青的铁条,“则是将熟铁打成薄片,生铁放在熟铁上,待生铁渗入熟铁,再锻打成形,就能利而不脆。”
他越说?,越见素日极有?威仪的季将军眼睛闪闪发亮,好似,孟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,好似见到肥肉的饿狼。
“将,将军?”
季承宁强压心头亢奋。
但,没压住。
天工部?给他的大炮图纸还压在书房里吃灰,而今制造大炮的原料近在咫尺,若能成,中州军的战力岂止是更上一层楼,或可?,季承宁深吸一口气?,他强忍着,犹能感受到滚烫的气?息从喉咙溢出,或可?兵不血刃拿下鸾阳!
且,不止是鸾阳。
还有?,长阳关外虎视眈眈的蛮人!
季承宁双唇紧闭,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急促的热意,烫得他呼吸都有?些不顺畅。
他一把拽住孟起,“随我来!”
……
此刻,军营地?牢内。
“哗啦!”
一桶水迎头泼下。
死狗一般倒在地?上的男人剧烈地?抽搐了几下,他胸口剧烈起伏,“嗬嗬”作响,几秒后,哇地?一下吐出一大口污血。
浓郁的血腥气?瞬间在地?牢内扩散。
众军士面色惊变,不是因为此人受了多重?的伤,而是,从他吐出来的东西里有?一节细长的骨肉,上面覆盖着层薄薄的皮,在胃里被消化了大半,在骨肉最顶端,有?片半透明的小东西摇摇欲坠。
众人看得清楚,这分明是一节人的手指!
众人中年岁最轻的军士看不下去了,狠狠踢了他一脚,“你个畜生,你竟然吃人!”
男人猛地?受了下重?击,又吐出股黑血。
可?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了,朝众人呲牙一笑,牙缝中卡着点?粉红色的肉末。
“吃人又如何??”他嘻嘻地?笑。
上午还光鲜亮丽的官袍早被扯碎了,上面密密麻麻地?爬满了泥手印,他满身伤痕,小腿血肉模糊,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扣子,但比起武器造成的伤口,他身上的伤,更像是人咬出来的。
此人正是张让。
捡他回来的军士不知此人是谁,正要?给他医治,不料对方?看见自己,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咬了他手臂一口。
正巧军营中有?鸾阳从前的官员,见到此人,大惊失色,“他是萧定关的亲随!”
便将人押入地?牢。
“这种世道,谁不吃人?”他捂着肚子,“哎呦,疼啊好疼嘻嘻嘻,我吃人,嘻,你们就不吃人,那些个脑满肠肥的官员不吃人,皇帝就不吃人?”
不过他是生吞活剥,趁尸体还新鲜,一片片割了吃尽,九重?天阙,琼楼玉宇上,那些达官显贵,九五之尊,吃得更文雅,敲骨吸髓,刀刀不见血啊!
不等众人反应,张让又哀叫着滚到旁侧。
“吃人可?得长生啊!嘻嘻嘻嘻嘻,吃了人肉后就长生不老,四肢百骸都涌动着神力,越是年岁小的越好吃,肉嫩,没有?毒,哼,人只要?长成了,就满身是毒,女人比男人好吃,软软的,最难吃的就是五大三粗的男人,皮肉硬得咬不动,不过,上锅蒸一阵也就熟了。”
话音未落。
监牢瞬间被明光照亮了。
张让不适地?眯起眼,在看清来人后,眼中闪过浓浓的怨毒。
“是你,若不是你,我也不会被将军厌弃……”话未说?完,他竟然猛地?吸溜了下口水。
小郎君,白白净净,细皮嫩肉的,入口不知道是什么滋味,能不能比得上龙肝凤髓?
他痴痴地?盯着季承宁。
后者?居高临下地?看着他,脸上毫无表情。
“噗嗤!”
他麻木地?低下头,随后,瞬间被惊恐所取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