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具下,唇角却克制不住地上扬。
再上扬。
一夜无事。
……
自启程后?,季承宁破天荒睡了?个好?觉。
怀中?一直有个幽冷幽冷的东西冒凉气,丁点暑热都感觉不到,摸起来却很大,不像是?凉枕竹夫人一流,反倒,半梦半醒的季承宁微微皱眉,反倒像具男子精悍的躯体?
天光大亮。
季承宁霍地睁眼。
床是?塌的,锦被床帐散落了?一地,热气已?经上来了?,他只觉得口干舌燥,起身给?自己斟了?杯凉茶。
柔软的被褥上两?个压痕分明。
一个是?他的,七扭八歪,睡没?睡相。
另一个则好?像整夜都没?动弹过,端雅,但僵硬。
季承宁盯着看?了?半晌,而后?抬腿,把那处显然不属于他的痕迹踢散了?。
他梳洗更衣完出?门,正要去校场,思虑几秒,又折身去了?崔杳的营房。
“叩叩叩——”
门响了?数下。
内里才传来一个微微沙哑,显然才醒来不久的声音,“谁?”
“是?我。”季承宁立在门前。
“世……”里面的人一愣,旋即惊喜道:“世子!”季承宁先听到了?一阵衣衫擦磨的声响,而后?是?匆匆靠近的脚步声,“嘎吱”一下,门被拉开。
盛夏日?光倾泻进房。
崔杳忍不住眯了?下眼。
他大约才醒来,还没?来得及换官服,只一件素色的长袍,为了?见?季承宁,匆匆在外外罩浅灰单衣,柔软地堆叠散落,满头青丝披在身后?,毫无雕饰,却又清雅秀美得人移不开眼。
季承宁进房,歉然笑道:“我扰表妹休息了??”
他一面说话,一面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,但见?床铺略有些凌乱,被子堆叠,像是?个有人睡过的样子。
崔杳先去给?季承宁倒茶,散落的长发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起伏,季承宁这才注意到,崔杳的头发很长,虽说身体发肤受之?父母,但他甚少见?到这样长的头发,鬓发乌黑,密密地散下来,竟像是?一片密不透风的蛛丝。
“我已?经醒了?,”崔杳话音含笑,示意季承宁往案上看?,他望过去,果见?一本倒扣着的书搁在上头,“读杂书入了?神,蓬头垢面形容不整,让世子见?笑了?。”
季承宁接过茶,调侃道:“什么珍本奇书,把我们博览群书的阿杳都看?住了??”
“市井奇闻罢了?。”崔杳不欲多说,不着痕迹地转移了?话题,“世子来找我有什么事?可否允许我先束好?发?”
季承宁笑,“不急。”
崔杳这才跪坐到镜前。
铜鉴不大,模模糊糊的,不过勉强能看?清人面而已?。
崔杳拿起梳子。
季承宁的目光也自然地跟着下滑。
崔杳的手?指很长,颇为削刻,这双手?骨多于肉,但算不得纤细,因为常年握笔,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,肌肤白皙得几无血色,整只手?看?上去宛若用雪魄雕琢而成。
这只手?显然与?笨拙二字沾不上干系,但……季承宁皱眉,崔杳梳头不像在用梳子,却似操刀。
梳齿插-入发中?,重重往下,不驯服的发丝通通被狠狠压平,才梳了?没?几下,季承宁就看?见?梳子上多了?好?些被生生扯下来的发丝。
小侯爷怜香惜玉的毛病又犯,看?得他倒吸一口凉气,眉头越皱越深。
崔杳浑然不觉,依旧迅速地梳头。
季承宁再忍不住,霍然起身,大步走到崔杳身后?。
崔杳疑惑地偏头,“世子?”
季承宁拍了?一下他的手?背,“梳子给?我。”
崔杳不明所?以,但还是?听话地转过身,将梳子双手?奉上。
季承宁的视线在梳子上一扫而过。
以崔氏所?表现出?的可怖财力而言,崔杳就算把连城璧玉琢成梳子也不为过,然而这把梳子不过是?寻常的桃木,把手?处嵌了?几个银质的吉祥团花纹。
其实,无论衣食住行,崔杳都有种与?他身份财势不符的,随意。
不对,应该说是?粗劣。
崔杳年纪轻轻,这样骇人的家财,这样秀气好?看?的容貌,却,季承宁忽地惊觉,他与?崔杳相处半年之?久,对对方的喜好?知之?甚少。
他,真的有欲求吗?
人若连食色性也这样的本欲都无,那么,他又在,渴求,什么?
季承宁很清楚,他这位表妹,绝不是?个清心寡欲之?人。
既有倾国之?富,当初又何必非要暂住侯府?
他到底想要做什么?
他心绪转的飞快,面上却不动声色,一只手?熟稔地撩其一缕发,梳齿插入其中?,沿着发根,轻柔仔细地梳到发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