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毓怀喉头一哽,但他心性极坚,面上不?见怅然?,笑道:“我是刑余之人,恐难再登庙堂了。”
不?提其?他,样貌也是遴选官员的标准之一,为官者不?说?是何等绝色美人,至少得是眉目端正,没有?残疾。
话音未落,他能?感受到季承宁的目光落到他脸上。
天然?含情脉脉,又带着几分?探究,一寸一寸地划过,尤其?在伤疤处多停留了几息。
伤口正在愈合,本就十分?敏感,被季承宁这样看着,张毓怀只觉唇角发痒。
痒得钻心。
张毓怀下?意识抬手,挡住伤痕,“大人?”
季承宁这才收回视线,“伤口不?算深,”他点了点自己的唇角,“日后未必会留疤。陈缄那有?除疤药膏,我从前就用过,效果甚好,我向他要几盒给你。”
张毓怀不?期得到这么?个答案,啼笑皆非,“多谢大人。”
季承宁扬扬手。
张毓怀沉默几秒,“只是帝乡不?可期,我亦,亦无心朝堂了。”
十余载寒窗苦读,盼一朝登天子堂,张毓怀先?前对入仕不?可谓不?期待,对于他从未踏足过的朝廷,不?可谓没有?幻想。
然?而一场舞弊,一场牢狱,足够将所有?圣君明臣的幻想通通击碎。
只在此刻,一直微笑着的男人面上才流露出三分?黯然?。
心灰意冷。
季承宁见他决心已定,便?不?再多言。
张毓怀微微一笑,道:“我想去西北,我一介书生固然?难上阵杀敌,但哪怕能?为当地军户子弟的教书习字,也算没有?虚度此生。”
季承宁没想到张毓怀居然?想去边关,沉默几秒,也笑,“我明白了,勘文和照身贴你不?必忧心,一切有?我。”
张毓怀眼眶发热,忽向后退了一大步,俯身下?拜。
他郑重其?事道:“大人于毓怀之恩如同再造,倘大人日后有?用我之处,我万死不?辞。”
季承宁惊得瞪大了眼睛,一把将他拎起来?。
张毓怀眼中闪过了丝茫然?,然?而对上季承宁心有?余悸的表情,忽地了然?,噗嗤地笑出了声。
季承宁闭了下?眼睛,“张郎君厚意我知晓了,不?必行?此大礼。”
张毓怀含笑点头,旋即正色道:“外面的流言蜚语我有?所耳闻,”他轻轻叹了声,“大人实心治事不?惧人言我敬佩至极,然?,纵观史?书,凡锋芒毕露者……风必摧之,还请大人珍重己身。”
季承宁明白张毓怀的意思。
他这次将京中高门得罪了十中四五,倘不?收敛,日后圣心不?再,落得个什么?下?场还难说?。
偏生少年郎君不?以为意,“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,倘不?能?从心而行?,又有?何意趣?”
张毓怀欲言又止。
季承宁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张郎君的好意我醒得,无需担心我,”他笑,青年人神采飞扬,远甚日光之灼灼,“祸害活千年呢。”
张毓怀怔然?几秒。
君子温润似玉,然?而面前的小季侯爷显然?不?是润泽生光的美玉。
而是一把,光艳夺目,侈丽逼人的金刀。
他情不?自禁地扬起唇。
二?人又叙两句闲话,张毓怀道自己今晚要回家看看,而后方告别。
季承宁慢悠悠地从寮房中出来?,本欲径直离开,路过大殿时脚步却?忽地一顿。
他转头。
只见一身量修长的人影正立在供台前摇签筒,人影披着七宝幂篱,模模糊糊,他看不?清容貌。
季承宁眯了下?眼。
看身形似他表妹,然?而衣袍分?明是女子样式。
他思绪猛地滞住。
我表妹本来?就是女子啊!
……
此时,御书房内。
“臣以为,策题出陛下手后应当由宝匣密封,钥匙则……”
周琢在内室,一面随手翻着书,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。
御书房内外不?过两道金丝楠木屏架虚虚为隔断,故而在外和皇帝汇报会试事宜的礼部尚书隐隐能?看见对面二?皇子殿下?在等候,故而说?得比平时快些。
但他有?心早早说?完,所有?细节敲定也用了不?少时候,得皇帝一句漫不?经心地夸奖:“做得好。”
“一切皆是陛下?教导有?方,臣不?敢居功。”
见过礼后方退下?。
周琢犹豫了几秒,快步绕过屏架,上前。
皇帝正站在窗前,若有?所思地向外看着什么?。
周琢拿捏不?准他父皇的心思,毕恭毕敬地下?拜,“父皇。”
皇帝目光缓缓落到他身上,语气很是温和,“等急了吧?”
“回父皇,儿臣听父皇治事,受益匪浅,并不?觉着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