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晟更难以接受,他儿子都被打成那样了,陛下竟只让相互道歉便算完,难不成这世间独他季侯家的孩子千娇百贵,旁人家的都贱若草芥?
“陛下。”
“陛下!”
二人同时开口。
皇帝长眉一挑,呵呵笑道:“年轻人气盛,有口角是常事,两位爱卿,不会连朕的面子都不给吧?”
气氛骤然一沉。
张骢冷汗都下来了,却见两位平时心思最活络的大人竟都一言不发!
张骢口内发苦,本来他以为陛下知道许敬恩那个惨状,定然会责罚季承宁,然而陛下却连申饬两句的意思都无,事没办好,他升官非但没指望了,还被卷进了神仙打架里。
他正坐立难安,忽听一阵脚步声。
他如闻梵音,希冀地看过去。
秦悯道:“陛下,封御史求见,说有要事要禀报。”
“传他进来。”
不多时,御史封溶大步入内。
他刚要见礼,皇帝摆摆手,沉声道:“免礼,封卿说有大事,是什么大事?”
封溶道:“回陛下,臣今日是发现了有贼人冒充朝廷官员,事情紧急,不得已面圣奏明。”
皇帝眯眼,“哦?”
许晟忽地生出了不好的预感。
果不其然,下一刻他便听封溶继续道:“说来也是阴差阳错,昨日花朝节臣的弟弟被小厮领到闲云坊玩,有狂徒纵马,臣的弟弟险些被马踩死,幸而季小侯爷所救。”说着,他躬身,朝季琳深深地见了一礼。
季琳拱手回礼。
季承宁救的竟然是封溶的弟弟的?
要知道这些御史都是清流出身,最是傲气不过,自恃监察百官,目无下尘,平日里就算没有错处都要寻出三分错处,何况这回他们亲手将把柄送到了封溶手上!
许晟面沉如水,“封御史来,不会是为季小侯爷表功的吧?”
封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,“当然不是,臣听闻那狂徒自称是朝廷命官,陛下的亲信,”皇帝原本倚着凭靠的身体微微向前,“但小侯爷说那人不是朝廷命官,要他证明,那狂徒支支吾吾拿不出凭证,当时闲云坊游人如织,皆可证明臣所言不虚。臣今日来,便是为了请陛下降旨,找出那冒充朝廷命官,损伤陛下清名的逆贼!”
帝王表情看不出喜怒,只向许晟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许晟倏地下拜。
张骢见势不好,忙也跪下了。
皇帝话音淡淡,“你养出来的好儿郎。”
若非季承宁聪慧,咬死了许敬恩冒充官员,现在关于君上宠信奸佞小人的风言风语就要传遍洛京了!
许晟重重叩首,“陛下,是臣教子无方,请陛下万勿为此动怒,若是伤及玉体,臣等百死难赎!”
封溶愕然地看着许晟,好像才明白过来,他怒气上涌,一时口不择言,“竟然是许司长所为?!”
“司长?”皇帝声音骤厉,“像许敬恩这样草菅人命,无事生非之人也配做官,来人,”皇帝信手一指,“跟许晟回去,将许敬恩的鱼符官印都收回来!”
“陛下……”
皇帝冷冷打断,“下去。”
许晟额头重重叩地,“是。”
他很清楚此事,再无回转余地了。
在未涉及到帝王本身之前,皇帝并不介意对自己宠信的臣子多几分优容,可若损害了帝王在民间的威信、清名,则另当别论。
许晟起身而去。
张骢脸色已是一片灰败,“臣,臣告退。”
皇帝瞥了他一眼,张骢只觉双膝发软,慌乱地见过礼退下。
皇帝向封溶招了招手。
封溶上前。
皇帝叹息了声,“封卿,你弟弟受惊了,此事朕亦有过。”
封溶立刻道:“臣本职便是为了监察百官,此事臣亦有责任,陛下这样说,令臣愈发无地自容了。”
皇帝拍了拍封溶的手臂,偏头对秦悯道:“传太医令去封府给封小郎君诊治,一应所用俱从宫中出。”
封溶感恩戴德,“陛下深恩,臣虽结草衔环难报万一。”
皇帝唇角露出点笑,“下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
书房瞬间空了大半。
只剩季琳在,皇帝的姿势一下就放松了不少,他语带不满,“许晟为臣多年,办事也算敬心,朕本以为他是小心谨慎,老成谋国之人,不想,居然教出如此不成器的儿子。”
季琳劝慰,“子未必肖父,许大人公务繁忙,对许公子疏于管教,大家公子,娇生惯养,耳濡目染了些放纵习气也是有的。”
皇帝听他状若为许晟辩解,实则字字都在指责许晟家教不严,持身不正,不由得微微笑了下。
他起身。
暖阁中温度正好,殿内花团锦簇,妖艳张扬的芍药影子映在琉璃鱼缸上。
蓬松宽大的鱼尾摇曳,拖拽出一条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