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承宁偏身,正欲站起。
一直正襟危坐的崔杳却忽地动了。
他倾身向前,越过窄窄桌案,一下拉近了与季承宁的距离!
“唰。”
衣料擦磨。
桂花发油的清甜、衣料压在檀木箱中经年累月染上的淡淡木香,还有股,似有还无,说不出来源,异常冰冷的腥甜气。
季承宁猛转头。
正与靠近的崔杳视线相撞。
毫无情绪的淡色双眸直勾勾地钉住的他脸,一如惊梦中。
头皮轰然炸开,季承宁根本来不及细想,一下抬起手,狠狠地向崔杳挥去!
不过转睫之间,崔杳下颌处陡地发冷。
他垂眼,密匝匝的长睫小扇子般地轻轻下压。
望之,竟娴静至极。
崔杳先看的是一只手。
这只手肌肤净白,筋骨匀亭,素日里养尊处优,五指上莫说是疤痕,连薄茧子都少有。
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腕骨有些变形,嶙峋地向外凸着。
然后,才是一把被洁白骨肉包裹着的铁器。
铁器冷黑,皮肉净白。
他指尖泛着点血气充盈的粉,攀附其上,宛如铁中生花。
反差大得刺目。
崔杳呼吸突兀地一沉。
顶住他脸的是把火枪。
这样近的距离,就算火枪威力再小,也足够打碎他半个头颅。
崔杳视线滑动,重新回到季承宁脸上。
明明是拿着凶器的那个人,小侯爷的呼吸看起来比他还急促。
胸口剧烈起伏,喉间凸起的软骨紧张地一滚、再一滚。
崔杳想看得再清楚些,就倾身靠近。
冷冰冰的枪口顺势落到他唇角。
“表妹,”季承宁拿枪抵住他的嘴唇,用力向前一顶,“再靠近,就失礼了。”
崔杳似是不解此为何物,茫然地抬眼,看向季承宁。
他原本清亮的声音透着点哑,“这也是兄长送我的礼物?”
作者有话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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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双眸有一瞬亢奋地放大。
火枪抵在他唇角,崔杳却不退反进。
腥甜迎鼻,肆无忌惮地侵蚀着感官,季承宁紧紧屏住呼吸,耳边因窒息轰轰作响。
庭灯摇曳,飞快地向外散开,模模糊糊间,竟变作满城红莲业火。
他几乎辨不出,此刻自己究竟尚在人世,还是长梦未醒。
季承宁下意识用力。
“砰!”
凌厉的气流凶狠地冲向崔杳的口唇,刺破皮肉轻易得如同穿透鲁缟。
尖锐的疼痛瞬间汹涌而来。
他双眸有一瞬亢奋地放大,半透明的眼球晶莹剔透似琉璃珠,恰好映出眼前人。
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,上一秒还言笑晏晏,下一秒,就能毫不犹豫地朝他开枪。
季承宁生得俊美绮艳,冷下脸时如同桃花挂霜,煞气逼人。
两面三刀,嘴软心硬。
殷红自唇角溢出,顺着崔杳线条姣好的下颌线汨汨流淌。
血腥满口。
他喉结迟缓地、艰涩地滚动了下。
“吧嗒。”
一点温热洒落颈上。
季承宁猛地抽身,向后退了半尺。
他并没有给火枪上铅弹。
此刻院内寂静无声,落针可闻,唯有沸水翻涌作响,堪堪掩住了道紧绷急促的呼吸声。
季承宁抬手一揩喉间,蹭了满指艳色。
崔杳见他眼中划过一抹厌恶,好像这是什么秽物似的,拿手背草草地拭去了。
崔杳一动不动。
“啪!”
火枪被季承宁拍到桌案上,震得案上茶碗乱抖,他顺势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崔杳,小侯爷又恢复了方才混不吝的模样,扯开一抹笑,“留给表妹防身。”
崔杳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季承宁。
他眼睛颜色太淡,实在令人容易想到一切湿冷光滑、鳞片遍布的毒物,明明獠牙满口,却眯起眼,状若无辜地假寐,等待猎物自投罗网。
季承宁条件反射地攥紧了枪,旋即,又慢慢放松。
崔杳手无缚鸡之力又柔顺非常,有什么可怕的?
他缓缓松开手。
然而那种紧绷的诡异感却依旧挥之不去
不知是不是被枪吓到了,再开口时,崔杳声音已经哑得令人不敢细听,他一字一顿道:“多谢,兄长。”喑哑,咬字却又分外柔和。
季承宁耳畔起了一层小疙瘩。
“夜深露重,表妹不必送了。”他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。
崔杳恭顺地垂下头,“是。”
少年人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。
崔杳抬手,以手背贴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