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是让天下人去死。法音,你可想好了?”
陈景殊五指紧紧扣住剑柄,抬眼冷冷看他,张了张口,却先涌出一口血。他擦了擦嘴角血迹,道:“你活着,天下人才永无宁日。”
说罢,他挥剑破开云层,将金光笼罩的云中殿堂撕开一个窟窿。
底下蛟龙立即锁定目标,身背烛龙神器一跃而上,蛟身化作一道劈开天地的锋刃,朝着神像急速冲击。
“轰——”
神像头颅被撞得移位,身上石块也簌簌坠落,但脸上仍是笑着,周身光芒万丈,似是想将渎神者净化。下一刻,它缓缓抬起石臂,状似抚摸,实则遮天蔽日般重重拍下,掌心凝聚着万千信徒的愿力,紧追蛟龙不放。眨眼间,金光大盛,脚下云层一圈一圈荡开,变成漂浮的水雾。
一神一蛟,从云端战至半空,所过之处,大地嗡鸣,山河失色。
蛟龙一击得手,攻势更烈,龙尾卷住神器柄端,全身发力,将神器抡起,横斩向神像右肩。
神像踉跄数步,石手壁断裂,脸上笑容却丝毫未变。断臂处既无鲜血也无碎石,并迅速生出一只苍白莲蓬,其里嵌满莹莹发光的莲子,每一颗都是一位刚刚丧生于蛟龙手下的修士魂魄。他们肉身虽灭,魂灵却未入轮回,反而化作幽幽白光,汇聚成盾,悬于神像身前。
陈景殊呼吸一促,抬眼望去,只见那些莲子飞出莲蓬,在空中化作一道道半透明的人影,有他的师尊,他的同门,他的挚友,亦有他的亲人……
若魂魄也毁,则再无转世可能。
他张了张嘴,却发现失声。他下意识奔上前,但是他太渺小了,在撼动天地的神像与蛟龙面前,瞬间就被风流震倒在地,根本无法靠近战局中心。
陈景殊无法呼吸,眼睁睁看着蛟龙穿透莲蓬,莲子的幻影也碎裂。
他大喊殷诀,但是蛟龙没有停,似是被杀意蒙蔽了双眼和耳朵,看不见陈景殊,也听不见陈景殊说话。陈景殊拼命上前,被风震得吐血也要上前,一遍遍被吹倒,又一遍遍爬起,他衣衫破碎,皮开肉绽,血迹斑斑也要上前。不知第几次被震退后,一股莫名的力量忽然从他体内涌起,让他挣脱地面,逆风而上,径直冲向漩涡中心,猛地张开手臂,护在残余的莲蓬前方。
战斗的疾风骤然停滞。
蛟龙垂下头颅,深沉而寂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眼神浑浊,显然已经杀得失去理智,但是没有继续攻击。
陈景殊大口喘着气,低下眼,看着自己陌生的身体。他浑身覆盖了流光溢彩的羽毛,一双巨大的翅膀正展开护住莲蓬,翅膀边缘被战斗未来得及收回的力量撕扯得凌乱不堪。
挡住这一击,他的翅膀又迅速消退,恢复了人形,一切快得仿佛幻象。
陈景殊怔在原地,一时茫然。
神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,带着笑意:“法音,我早说过,你会回到我身边。殷诀屠杀无辜,世人恨他,你也该恨他,恨能让你突破极限现出陨落的法相,恨让你强大。法音,回来吧……”
它还想说什么,但蛟龙不给他说话的机会,蛟身如漆黑闪电,忽而撞过去。下一刻,神像仿佛一座崩塌的大山,从云层坠落,直直压向下方人群,落地时尘土飞天,地动山摇。
陈景殊控制不稳身体,随之坠落,眼前一片混沌。等尘埃散去,他睁开眼,发现自己正伏在蛟龙头顶。
蛟龙浑身浴血,鳞甲剥落,而那座神像摔得四分五裂,散落万里。
结束了?
陈景殊急促喘着气,直直看着这一切,还未反应过来,又见那些碎石突然凭空漂浮,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,在空中飞速移动、拼接、愈合,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重塑重生。
怎么会这样?他急忙转头看,只见从近处一直蔓延到百里之外,黑压压地跪满了天道的信徒。他们之中,有的死了爹娘,有的失去兄弟,皆因目睹或听闻了殷诀的恶行,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。恨意一传十,十传百,短短大半日功夫,远在千里的修士们也赶了过来,密密麻麻匍匐在地,宛若黑色的汪洋,望不到尽头。